「西湖副刊·专栏」龙阶
|金石里的人情味|
(资料图片)
文/衣禾 （浙江萧山人，金石爱好者）
今天讲一块空心残砖的故事。这是玉垒堂的收藏。据介绍早年出于咸阳宫一号遗址附近，解放后被砌在民房墙角。
空心砖作为古砖瓦收藏的一个著名品种，几乎都是墓砖，且主要是汉砖。在汉代，可以用此构造墓门，但无论纹饰多么精美，都与所谓级别没有任何关系。早在周代，人们就认识到空心砖和实心砖的承重力几乎是相同的，但空心更容易烧透成型，也大大节省泥料。科学考古发现的有一种空心砖却不是使用在墓葬，而是宫殿台阶。这就是本文的主角，秦龙纹空心台阶砖。
它的纹饰一般是手工刻画，而非模印。其龙纹也接近春秋玉器上的龙纹形象，与汉代成熟期龙纹有不同。
咸阳一号宫殿遗址是个重要的考古发现，很长时间内，我们都认为它是咸阳宫内具有政治和外交功能的主要宫殿，也就是上朝的地方。所以荆轲刺秦王就可能发生在那里。
在确定了这块龙纹空心残砖也来自一号遗址之后，我们来想像一下，当秦始皇身着盛装走向宫殿时，踏上这块砖的几率。按现在半米左右的砖宽，和秦始皇必定佩玉的情况，他不可能一步走两个台阶或跨越两块砖的宽度。如果在秦始皇的时代，这块砖就铺在上殿的必经之路，那么，这个几率确实大到惊人。
我们能确定的是，砖确实早年出于咸阳一号宫殿遗址，时间上也确实就是秦。
但我们对于大遗址的考古研究是很难的。考古队就那么些人，无数的小规模发掘并不容易。
我在大学时，曾报名参加了一个乡土地理的兴趣小组，教我们的是来文老师，她带我们跑遍杭州市区所有的古代遗迹。我后来写了一份报告，说希望将玉皇山整个掀顶发掘，像雅典卫城一样，建立大遗址保护区，并用山顶索道的方式开放游览，这样我们对南宋宫城就能有一个很清楚的认识，并带动西湖东面的旅游资源。
不清楚来老师看了我的报告之后的反应，现在想来是很有趣的回忆。对于大遗址的考古研究，信息的收集和汇总需要时间，很多事情也会反复。
王学理先生认定一号遗址绝对不是荆轲刺秦王的咸阳宫，他认为一号遗址的时代要更早，并推测一号遗址是商鞅所筑的“冀阙”中的西阙。
咸阳宫的两个阙有点像现在故宫的午门，高台建筑，东西各一，有公布官方决定的仪式性作用。所以商鞅要变法，这两个建筑应该是常用的。它的位置和主要宫殿很近，表明其发布的权威性；且又能容百姓在阙下观看，有公布法令的作用。据王学理先生公布的数据看，一号遗址面积很小，如果确实是商鞅筑的冀阙，那么他登临的频率是很高的。
那秦始皇还有没有机会在这龙纹空心砖上留下鞋印呢？也存在可能。两阙到秦始皇的时代应该还在。据说秦始皇有一次看到宫城外面有个地方大兴土木，就喃喃说了几句，消息马上就被传出去了，秦始皇震怒，把当时在身边的人全杀了。哪里是从宫城看到外面的最好位置呢？那最有可能就是冀阙。
我尚没有能力推断这块龙纹空心残砖是属于秦国的哪一个时代，但它上限是商鞅时代，下限是秦末，且到最后一刻还在使用状态，上面甚至能看到火烧的痕迹。那也许就是项羽所为。
说到这儿，怀古已经大于推论。我记得我在看张艺谋的《古今大战秦俑情》时，是一个夏天的晚上，看的是露天电影，一抬头就看到流星划过。电影中的郎中令蒙天放最后穿了件中山装，在用毛刷刷秦俑，两千年前韩冬儿的一个吻，将那枚不死的仙药放入了蒙天放口中，使他在被做成秦俑的两千年后醒来。
如果没有你我的双眼，这块砖存在再久也是孤独和无意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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